过庭录 宋 范公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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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庭錄
宋 范公偁 撰
點校說明
一
過庭錄一卷,宋范公偁撰。
范公偁的高祖是范仲淹,曾祖是范純仁。據清末陸心源考證(見本書附錄),他祖父范正思,是純仁的第三子。據本書忠宣以忠自份處逆境怡然條,純仁哲宗紹聖三年(一○九六)知陳州。據本書忠宣謂光禄為福人條,正思時年四十六。知正思生於仁宗皇祐三年(一○五一)。據影印四庫全書文淵閣本范忠宣集補編宋忠武軍判官贈朝奉大夫子夷公傳,正思卒年五十八。知卒於徽宗大觀二年(一一○八)。據本書,正思舆蘇軾有交往。
又據陸心源考證,公偁之父乃直方。據本書,直方徽宗崇寧間已出仕。據李心傳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四十九、九十、九十三、九十四、一百一、一百二、一百七、一百九、一百一十、一百一十八、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一百六十三,直方於高宗紹興元年(一一三一)十一月,以直秘閣為荆湖廣西宣撫使吴敏參謀。五年五月,以知潯州行尚書刑部員外郎;九月,提點福建路刑獄公事;十月,為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六年五月,召對於内殿;六月,為左司員外郎仍兼都督府推行實功文字;十二月,宣諭川、陝諸州及撫問吴玠一行將士。七年三月,賜三品服。八年三月,進秩二等。十年八月,以右朝議大夫、直秘閣試司農卿;十月,為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計議軍事,為右正言万俟卨所論,提舉洪州玉隆觀,與遠小監當。二十二年正月,卒,時為左中大夫。據本書先子言种氏與范氏數代交往條,正思喪終時,直方三十七歲。知直方約享年八十。
范公偁事迹無考。據本書,紹興丁卯(一一四七)、戊辰這幾年,侍於父直方之側。時直方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公偁似未出仕。
二
過庭錄,顧名思義,是父親訓誨的記錄。論語季氏有「鯉趨而過庭」之語。鯉,孔子之子。鯉急急忙忙地從庭前過去,孔子叫住了他,勉勵他學詩、學禮,以為立身行事之本。過庭的出處就在此。過庭錄凡一百一十六則,其中直接提及父親的為二十五則,提及范氏家族其他人的為四十六則,餘則為北宋初到南宋初一些人言行的記述。現在不能完全肯定這四十五則都出自直方的口述,但有理由認為其中相當一部分出自直方,而另一部分則為公偁個人的採擇。這樣說來,是不是書名與實際内容有矛盾?我以為,看問題大可不必如此拘泥。過庭錄的主要精神是在對父親訓誨的紀念,其成書當在父親去世以後。
范氏家族從范仲淹起,經范純仁,以忠直聞世,形成了堅實的優良傳統。范氏家族以溢美、虚榮為恥。范公偁繼承了這個傳統,過庭錄的記載真實、可信。
本書所記范仲淹、范純仁等的軼事,是研究范仲淹等的第一手資料。如范文正規滕子京一則,說明范仲淹是在怎樣的背景下寫岳陽樓記,有助于對岳陽樓記的研究。不少記載,關係朝廷大政,有裨國史研究。
本書引錄的詩,多為其他書所未收,可備全宋詩採擇;所收的詞,除已收入全宋詞者外,其他可備校勘。
本書名落孫山一則,已廣為流傳。蒲松齡聊齋誌異、袁枚新齊諧、再生緣第十四回以至今人歐陽予倩人面桃花第一場皆為引用,早以其豐富内涵構成成語。其有關文人軼事,是研究宋代文化史、文學史的有意義的資料。本書有幾則,注意記錄了宋人的口語,對這方面的考察,提供了原始性質的資料。
本書除個别條略涉怪異外,應該說,是一部實實在在的史料筆記。
三
直齋書錄解題、文淵閣書目未著錄過庭錄,永樂大典亦未引。明商濬萬曆間亥入稗海,始得以問世。在這以後,流傳倒很廣,但除四庫全書(簡稱庫本)外,未見其他版本。
這次整理,以稗海本為底本,以庫本為校本。底本引用的書,有可檢核的,則檢出進行校勘。底本刊刻訛誤,則參考有關資料,予以指出。
每則之前,加小標題,並刊入正文,以便閱讀。
不妥之處,尚望廣大讀者指正。
孔凡禮 一九九五年六月一日
過庭錄目錄
七伯祖發七仙觀主罪
陶岳謝寇萊公啟
王樂道謝表時人稱之
東坡親墨春宴致語
理窟與先子論詩
先子嶺外見王維嘉陵江山圖
邵子文謂口乃禍門
丁線見俳戲語
丁石俳戲語
朱無悔銘劉跛子墓為跛子僕作詞
許冲元責曹蒙失禮
許冲元責都監着皮鞋
黄魯直結怨趙挺之
范淳父為温公所重
范文正規滕子京
忠宣藏江都王馬
前輩為文不易
高子勉詩
鄭達甫應制詩冠絕諸臣
六伯祖子正才器
范弇學究詩
忠宣謁見崧山隱者敏交時
建業進士詩干韓魏公
先子問晁以道小宋論詩語以道言之
忠宣謂光禄為福人
右丞責先君初仕行裝過多
李師贊代蜀守謝表受稱賞
先祖於忠宣服中命子弟不得出户嬉遊
梁寬譏岳陽太守楊壽卿
張安道諷富彦國不知人
崔比部忠於忠宣所託
崔比部來時食稍不精必直言
崔子厚詩警韓持國
謝師直為王正仲來賦詩
劉商父懲姚醫
劉商父懲獄吏
右丞謂曾魯公曹后山陵應惜民力
右丞折宦者閻守忠
韓持國寄程正叔及右丞詩
侍郎請班西夏師
光禄同晁以道見東坡
韓子華論劉更生
忠宣在信陽奏秦生破賊功
忠宣作布衾待寒士
忠宣在永見杜詩别本
彭季長死秦
忠宣詩美彭明微
明法者論命案
潘說之見先祖語受程正叔教事
唐公贈華山陳希夷詩
燕仲明詩
崔德符與先祖詩
韓文叔賢
張永錫義娶吉氏
王樂道二子
七伯祖子夷納二子官奏二甥
先子葬祖妣水南
先子言种氏與范氏數代交往
先子述种忠憲經綸之道
孟長文與先子詩
先子言魏誠老且休錢
先子言韓見素冒重責動樁草禦水
胡景裕餞先子詩
李樗之室謝魏國夫人詩
忠宣等問宣仁后疾哲廟叱出
忠宣信及百姓
丞相尹洛以德化罪人
水先生言唯饑可下飯
名落孫山
無名子題扇畫詩
擅鷄
忠宣薦湛子文
侍郎守洛嚴懲佛牙院主
侍郎尹洛破盗案
郭元傑挽李方叔詩
孔寧極與忠宣韓持國遊持國與寧極詩
先子與郭純棣遊
馬子漸二子忍窮
短舌者詈咎洪道
王彦齡有绝才
王觀諷章子厚
李禹卿治獄
李端叔詩借光禄雪雀圖
李良翰以蔣充之送鄧德甫詩上聞得進良翰為吕元直黜
晁悦道詩
李子美謂忠宣貴者見之忘貴賤者見之忘賤
先子舊藏虞有賢詩
光禄答先子謂杜甫解悶詩為荔枝作
張康節公居江南所作詞
張子野一叢花詞
黄魯直諷士人所作詩
大葫蘆種
劉原父别茶嬌詩
趙信可贈先子詞
黄鬚傳
邵伯恭念長安酥梨
李誠之别桂詞
曾子開丐祠歸江南别僚屬詞
忠宣餞游景叔赴陝
晁美叔自悔拙於會客
石蒼舒别韓魏公詩
滕元發少侍文正長與忠宣交往
忠宣答外孫崔豫書論忠恕
先子為張德遠述韓魏公面對事
忠宣謂韓師璞難辨蔡京忠奸
狄詠為人樣子
文正辭節钺
李炳大見山臺詩述美温公獨樂園杯
澗上丈人與澗上丈母
李邦直詞
范蜀公辭謝再起表
歐公謂劉禹錫詩忽作人言
忠宣以忠自份處逆境怡然
純佑幼有智略
蔡持正山寺書壁
先子贊同人投葉澤民詩
附錄 關於過庭錄的研究資料
錢謙益絳雲樓書目一則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一則
陸心源儀顧堂題跋一則
丁日昌持静齋書目一則
繆荃孫藝風藏書續記一則
過庭錄
七伯祖發七仙觀主罪
七伯祖子夷,忠宣公次子也。為開封縣時[1],道教初興,有玉仙觀主,交接權貴,勢傾一邑。縣官升陟,由其門者甚眾。公到觀中,主相待倨,公亦不為禮。主頗不平,謂公曰:「公後生,不可簡禮,朝廷宫觀,特寄在境中耳。邑官薦舉者,某力為多,公欲之乎?」公笑而不答,主益憾之。
居無何,觀中聖母殿珠環,主匿之,詐為盗所取,告諸朝,欲以中公。有旨責范某限七日捕獲,違者罷免,行移極峻。
公親踪,知其詐,乃召守界分者,指問曰:「此熟蹤也,爾輩安得不知,我外日去官,則不能治汝矣。」各痛笞之。觀主在旁色變,自是不復敢出。
旬日事稍緩,會陳州報魏國夫人病危,子夷求告奔問。觀主意其不復來,始肆出入。未久,魏國安,公復往,道中益知其實,且以告者,遂竟入觀中。
值主出,命吏開其箧,得一小簿,記盗典所失物及金玉非一,遂就擒之。觀主立伏,曰:「某今遭遇明公。」即命扃其觀門考驗,文案立具,徑申朝廷及所屬,蓋懼其有誣訴也。
主司得之,怒甚,尋奉旨:玉仙觀主持特貸命杖脊配沙門島。時人莫不欣快。御史張安民特言於神宗,范某非常才也,願陛下識之。
紹興乙卯,先子守郎曹,狀奏其事,詔贈直秘閣。
陶岳謝寇萊公啟
陶岳,商公父也。與寇萊公同年。岳調密州幕屬,寇守密。寇齒少陶公[2],就拜,講長少禮,陶納之。後有啟謝寇公云:「與韓非同傳,於老子何傷;以叔向為兄,是仲尼太過。」
王樂道謝表時人稱之
王陶樂道,哲廟居東宫時師傅也。哲廟登極時,王退閑,上力欲召用,陶表謝云:「羽翼已成,四皓不聞於再起;田園粗足,兩疏那見於復來。」遂不出。又有謝賜夏藥表云:「陛下樂忠良之諫,而臣無入告之嘉猷;陛下鍚藥石之良,而臣無盡言之苦口。」一時稱之。
陶美姿而長身,時謂之「没興真武」,與文正長子監簿為友婿,范氏處長。後其室死,而監簿亦亡,復續長姨,忠宣因此疏之。
東坡親墨春宴致語
先子於河東一官員家,見東坡親墨春宴致語,云:「春為陽中,生物各遂其性;樂以下,聖人豈私其身。」又云:「主上方麯蘗羣賢而惡旨酒,鼓吹六藝而放鄭聲。雖白雪陽春,難解天顏之一笑;而獻芹奉職,各盡野人之寸心。」今集中蓋無此。
理窟與先子論詩
陛窟嘗與先子論詩,日:「古人規矩具在,學之不難,但患不能效之耳。凡人所作,必盗竊一句一字謂之工,而不知在意而不在言也。」余嘗作詩云:「赤縣東城尉,他年舊業儒。老為知道馬,中有拜恩珠。歲月侵餘齒,風埃上短鬚。賴逢同老友,襟韻不相孤。」此乃效老杜城北一詩耳。試思之。
先子嶺外見王維嘉陵江山圖
王履道同先子避地嶺外,甚熟,因見有顏持約、王維畫嘉陵江山圖。蓋明皇幸蜀,過嘉陵,愛其江山,命吴道子圖於大同殿壁,王維復畫小簇。云:「江山已暗大同殿,絃管猶喧凝碧池。别寫嘉陵三百里,右丞心事與誰知。」蓋謂此也。
邵子文謂口乃禍門
邵伯温子文,康節先生子也。才而有文,為陝西宣撫司書寫機宜文字,與路鈐李君交往甚熟。李家有數侍婢,每遇歌宴,子文必預。後十餘年,子文與李氏邂逅長安[3],而李君已死,適值其妻生辰,命子姪宴子文於書舍,遣舊婢出舞。酒酣,子文感愴宿昔,即席作詞,末章云:「翻翻繡袖上紅裀,舞姬猶是舊精神。坐中莫怪無歡意,我與將軍是故人。」諸子得之,入呈其母,皆感泣不自勝。乃令謂子文日:「宅中得公佳詞,情緒作惡,難復行酒,即容别日款會。」子文不終席而退。良久,憮然日:「所謂口乃禍門。」此事即傳於時。外日,子文謁一當位而不相識。問之不記姓氏,答日:「此乃李家作調笑者。」
丁線見俳戲語
元祐間,伶人丁線見教坊長以諧俳稱[4]。宰相新拜,教坊長副庭參,即事打一俳戲之語,賜絹五匹,蓋故事也。
元祐年,吕汲公、忠宣拜相日,以任重為憂,容色愁厲,未嘗少解。丁生及副丁石參謝忠宣。丁線見言日:「餓殺樂人也,相公!」丁石曰:「今時和歲豐,朝野歡樂,爾何餓為!」線見指忠宣而言曰:「是他着這幾個好打鬨趁浪,我輩衣食何患[5]。」忠宣亦為一嗤。
丁石俳戲語
丁石,舉人也。與劉莘老同里,發貢,莘老第一,丁第四。丁亦才子也。後失途在教坊中。
莘老拜相,與丁線見同賀莘老。莘老以故不欲廷辱之,乃引見於書室中,再三慰勞丁石。丁石日:「某憶昔與相公同貢,今貴賤相去如此,本無面見相公。又朝廷故事,不敢廢,誠負慚汗。」線見因自啟相公日:「石被相公南巷口頭擲下,至今赶逐不上。」劉為大笑。
朱無悔銘劉跛子墓為跛子僕作詞
洛陽朱敦復,字無悔,并弟希真,以才豪稱。
有學老子者曰劉跛子,頗有異行。時至洛看花,一日,告人日:「吾某日當死。」至期果然。與之善者,遂葬於故長壽宫南,託無悔銘其墓者[6]:
跛子劉姓,河東鄉山老,其名野夫,字某[7]。豐髯大腹,右扶拐,不知年壽及平生。王侯士庶有敬問,怒駡掣走或僵死。洛陽十年為花至,政和辛卯以酒終。南宫道旁冢三尺,無孔鐵鎚今已矣。
劉公有一僕曰尚志,隨劉四十年。劉常以畜生呼之。及劉死,人恐其有所得,士夫競叩之。尚志告日:「何所得,但喫畜生四十年矣。」無悔因作一詞日:
尚志服事跛神仙。辛勤了、萬千般。一朝身死入黄泉。至誠地、哭皇天。 旁人苦苦叩玄言。不免得、告諸賢。禁法偈兒不曾傳[8]。喫畜生、四十年。
許冲元責曹蒙失禮
許將冲元以前執政知大名府,以剛略稱。時同官曹蒙銜命察訪,蔑視郡縣,威令甚嚴。至大名,見冲元.當廳下轎。冲元出,見其倨甚,復入呼法司日:「不知前執政作守.監司得當廳下轎否?」法司具條白之:不許。竚立曹甚久。復令白曹曰:「請就賓次,以全國體。」曹失措而退,許接武迎之,謂曰:「在將無稱,此乃朝廷禮耳,公不可以人而輕國也。」曹氣懾無語,更不問一毫事,屏縮數日而去[9]。
許冲元責都監着皮鞋
冲元察御僚屬甚嚴。一日,賓佐過廳,一都監曳皮鞋而前,許問日:「公何得此鞋?」都監以為美意,云:「某衙一卒能造,樞密或須之否?」許作色曰:「某非無此,但不敢對同官着耳。」都監皇恐失措,坐間數十客,莫不各視其足。先子自州為張子文所拉,沿檄至大名,坐中親睹此事。
黄魯直結怨趙挺之
黄魯直少輕物,與趙挺之同校舉子。〔失處所。〕 一文卷使「蟒蛇」,挺之欲黜之,諸公盡然,魯直獨相持。挺之誠其言,問日:「公主此文,不識二字出何家?」魯直良久,日:「出梁武懺。」趙以其侮己,大銜之。
後,挺之作相,魯直責鄂州。召還諸流人,挺之令有司舉魯直作承天寺碑。云:「方今善人少,而不善人多。」疑為謗訕朝廷。善人蓋謂奉佛者。復責宜州。時五侍郎德孺自遷所還[10],會黄於武昌,志甚不平,且貧甚。侍郎厚贈,令諸子送至漢陽。魯直有謝詩,見豫章集。
范淳父為温公所重
温公曰:「某適過范淳父門,邀之同去,徐思之,不敢輕言,被他不是個趁哄低人[11]。」忠宣嘆息久之,既歸,謂子孫日:「淳父為温公所重如此。」
范文正規滕子京
滕子京負大才,為眾忌嫉,自慶帥謫巴陵,憤鬱頗見辭色。文正與之同年,友善,愛其才,恐後貽禍。然滕豪邁自負,罕受人言。正患無隙以規之,子京忽以書抵文正,求岳陽樓記,故記中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意蓋有矣。
戊辰十月,因觀岳陽樓記,遂言及此耳。
忠宣藏江都王馬
忠宣舊藏一江都王馬,往年自慶赴闕,李伯時自京前路延見求觀。忠宣云:「某非吝,但道路難為檢尋,俟至闕未晚。」李日夕懇之甚力。尋出。李見之稱嘆失措,借歸累日,用意模寫,竟不能下手,復還之,但以粉牌榜其上,云:「神妙上上品江都王馬云。〔某〕看之累日,不能下筆,聊留數字,以見歸向之意。」
時米元章作郎,每到相府求觀,不與言,唯繞屋狂叫而已,不盡珍賞之意。然絹地朽爛為數十片,無能修之者。
李因薦一匠者,酬傭直四十千,就書室背之。乃以畫正凑於卓上,略無邪,側用油紙覆,微灑水,以物砑之,着紙上,毫釐不失,然後用絹托其背,遂為完物。崇寧初,歸上方矣。
前輩為文不易
韓魏公在相,曾乞晝錦堂記於歐公[12]。云:「仕宦至將相,富貴歸故鄉。」韓公得之愛賞。後數日,歐復遣介,别以本至,云:「前有未是,可换此本。」韓再三玩之,無異前者,但於「仕宦」、「富貴」下,各添一「而」字,文義尤暢。先子云:「前輩為文不易如此。」
高子勉詩
高荷子勉為陝漕張永錫幕屬,先子與同僚。嘗遊華州雲臺觀,永錫有詩用歸字韻,和者盈軸,子勉末作云:「親祠堂主鸞曾駐,善夢先生蝶不歸。」又作詩云:
妄作非吾事,罷官饑爾曹。此心常去住,何日遂孤高。雁伴烏瘡脱,蠅營狗跛勞。不如張仲蔚,門外長蓬蒿。
故魯直有「三傑同科」之句。
鄭達甫應制詩冠絕諸臣
宣和間,景靈宮落成,御製有詩,用萊字韻。應制者牽强不叶,獨鄭達甫所作云:「殿上神光瞻舜禹,壁間俊氣識伊萊。」為冠绝諸臣矣[13]。
六伯祖子正才器
六伯祖子正,丞相長子,有大才,博學,嘗作孔林詩云:
漢陵玉匣盡,秦山銀海空。干戈百世後,獨究先聖宫[14]。樹有千年色,門無數仞崇。盛德包覆載,遂順因所宗。坐若顏閔後,頗聞鄒魯風。撫膺感遺言,零落涕沾胸。
李顏師顏謫齊州[15],又嘗以詩寄云:
歷下故人今何在,音書又已隔寒暄。多年别後紛紛事,何日罇前細細論。忍見風霜摧羽翮,空教江漢瀉詞源。聖朝寬大超前古,即有恩光照覆盆。
其才器可知。年甫三十二而卒,有文集百卷,魯直為跋。其後兵火,集散亡,而魯直集中,此跋亦缺,其略云:
士之學,期於没而不朽。君子之道,百世以俟聖人。故壽夭之際,未嘗置言,凫鶴之短長,故物不能齊也。雖然,有連城之璧,操之甚栗,中道而毁,豈能使人無概於心哉!
范子正,予不及友也。予於親友聞其人[16],又得其言,皆可傳後。問其所游,則司馬温公愛之。問其為吏,則年三十試吏單父。方使者剥膚椎髓,取於民自以為功,子正以歲饑,獨捨單父民錢十九,雖没世可以不朽矣。
或謂子正父祖皆名世士,自宜如此。應之曰:「文王割烹,武王飪鼎,叔旦舉而用之[17],管、蔡不食,誰能强之。則子正賢於人遠矣。」
元祐二年三月庚午,豫章黄庭堅書。
范弇學究詩
崧山道中小市曰金店,范弇學究居焉。先子自許省墳河南,往來數見之,貌古性直,君子人也。鄰有酒肆,詩云:
喫酒二升,糴麥一斗。磨麵五斤,可飽十口。
雖遇歲時,歌樂喧集,鄉人競觀,范公閉户讀書自若也。
又有戒訟詩云:
些小言詞莫若休,不須經縣與經州。衙頭府底陪茶酒,贏得猫兒賣了牛。
鄉人畏而服之。丁卯仲冬十七日,因是觀造酒,舉其事,謹詳記之。
忠宣謁見崧山隱者敏交時
崧山隱者敏交時[18],閉户著書,不接世事。忠宣造其居,自名其刺曰探道學古,持所業謁見。
嘗有字說,解「可」字云:「方釘『丁』時,必象其孔之可否。」又解「母」字云:「為女時,未有所乳,為母則兩乳垂矣。」
建業進士詩干韓魏公
建業進士〔失記其名〕,遊上都,貧不能自給。以詩干韓相魏公,一聯云:「建業江山千里遠,長安風雪一家寒。」韓公憐之,以百千賙焉。
先子問晁以道小宋論詩語以道言之
小宋舊有一帖論詩云:「杜子美詩云云,至於實下虚成,亦何可少也。」先子未達,後問晁以道。「云云」,昔聞於先人,此蓋為縛雞行之類,如「小奴縛雞向市賣」,「云云」是實下也。末云云「雞蟲得失無了時[19],注目寒江倚山閣」,是虚成也。蓋堯民親聞於小宋焉。
丁卯季冬初七日夜,因看杜詩,舉此,謹退而記之。
忠宣謂光禄為福人
忠宣在陳,先光禄侍行後圃。忠宣問日:「八郎,爾今幾歲?」光禄應日:「某四十六矣。」忠宣嘆日:「爾好福人,吾所不若爾。」光禄愕然,日:「大人身為宰相,勳業如此,而不若某,何也?」忠宣日:「豈謂是哉!吾七歲丁楚國憂,廿六丁文正憂,爾今年四十六歲,而父兄弟無故,未嘗一日離侍側,則吾豈如爾也。」
右丞責先君初仕行裝過多
先君初仕平恩主簿,啟行,拜辭。右丞平居寡言,端坐如木偶人,終日未嘗移足,至埃塵印跡,無倦意,家中不見喜慍之色。至是問先子日:「爾行裝幾擔?」先君時新娶,實應之曰:「有十擔。」右丞日:「爾初仕已如此,若久宦,奈何!我昔赴遂州守時,只有三擔,罷官仍舊。不惟緩急易於去就,亦免張外醜也。」
李師贊代蜀守謝表受稱賞
李毅師贊,文正李夫人姪也。與弟顏俱博學,有大才,時號二李。嘗代蜀守謝上表,一聯云:「捫參歷井,都忘蜀道之難;就日望雲,但覺長安之遠。」一時稱賞。由是師贊四六之名甚著。
先祖於忠宣服中命子弟不得出户嬉遊
忠宣捐館許下,服中,先光禄卒[20]。子弟閉户未嘗出。十七叔祖年幼,一日,先子同至所居宅後門,見賣豆者,買食之。劉晦升顯子民則偶見,歸告晦升,即以柬抵先祖曰:「某昨暮聞公家子弟,有在門首嬉遊者,丞相墳土未乾,未應爾爾。顯門下生,有所知,不敢不告。」先祖慚,謝晦升,諸子皆被責辱。
梁寬譏岳陽太守楊壽卿
梁寬、梁子美皆博學高才,受知五龍學,累從徵辟為上客。
寬號大梁,高放人也。後居岳陽,太守楊壽卿頗陋猥不好事,寬鄙之。作亭湖上,號風月,託寬為記。略日:「世不患無風月也,患無風月之佳客,不患無江山也,患無江山之主人。」蓋譏之也。
張安道諷富彦國不知人
王介甫未達,韓子華、富彦國愛其才,皆力薦於朝。王秉政,頗失士望,二公悔惡之。張安道歸南京,富公守陳,安道由陳見富公,尊俎間談疾介甫不已。安道略不答,富公日:「安道是介甫耶?」安道日:「某何嘗謂是,公自不知人.今將何尤!」富公默然無語。
崔比部忠於忠宣所託
崔比部,諱公立,韓魏公妻弟也。為人古直有操行。居許,與忠宣鄰。忠宣除文正服,託妻子於崔,干禄上都。崔晨夕顧矚,始終不怠。時七伯祖為單州推官,人來報疾篤,魏國夫人驚憂,欲往視之,崔公力阻,日:「而為婦人,夫出獨安往,吾受而夫之託!」因立杖於門,曰:「出者吾杖之。」魏國不敢復言。忠宣歸而謝焉。
崔比部來時食稍不精必直言
魏國之姪,歸比部次子子厚。崔以親契數往來忠宣家,常具馔待之。食稍不精,崔必直言,略不自外。忠宣每為杖爨者。家婢聞崔比部來,皆惡之。比部二子,長保孫為忠宣婿。
崔子厚詩警韓持國
韓持國晚年守許,崔子厚為酒官,值韓生辰,獻歌頌褒諛者甚眾,子厚獨以詩警之,云:「衣錦榮名雖垣赫,掛冠高節莫因循。」韓得之,再三嘆咏,曰:「非君誰為我言。」於是以太子少師致仕。
謝師直為王正仲來賦詩
謝景武師直與王存正仲友善。謝仕褒陽,王遠至,夜叫門見之。師直屣履出迎,率子姪行家人禮,慷慨道舊,喜而有詩,云:「倒着衣裳迎户外,盡呼兒女拜燈前。」
劉商父懲姚醫
劉皓商父,河北人,質直有守,為耀之倚郭縣令。
郡醫姚生,以術賂結權貴,豪恣莫比,監司憚之。郡縣僚吏居職能媚姚生者,雖上位有隙,亦必善終,或升改而去,反是者禍亦不測。遠邇畏恐。後,郡僚有老母疾篤,哀求冀一就視,姚漫不加恤,使人謂日:「我不可往,可遣而母來。」郡僚不得已舁母往。
姚之田畝,貢賦未嘗納,商父聞其風久矣,至官深嫉之,檢姚所欠賦税,以公引追納,承行吏以死辭。劉怒叱曰:「有禍我當爾。」
吏持引至其家。姚大怒,毁其公引,逕親訴於守。吏歸以告,劉笑曰:「何敢爾爾!」乃遣彎者四人令之曰:「知姚醫謁守,可以我命請至,不從則奪舁而來。爾等能辦此,吾為爾惠[21],否則當挈而妻子出吾境爾。」彎者如其言,舁姚至縣。
劉即戒閽者謹守不外通,立姚庭下,詰問曰:「爾庸醫,賦税敢不納耶!」姚厲聲與劉相抗。後問日:「郡官母老病篤,汝寄跡郡中,不就視而使其來,此何理也?」遂命吏械之。姚虞勢弱,即解容俛首,日:「某愚無知,為上位優容至此,不意明公威嚴若是,幸見恕。」命綳於廡下,凡累日。
姚以病告,劉曰:「爾罪人,不可歸。」家人欲視,令此來。其母八十餘,還追至視疾,僚屬咸快其事,就告劉曰:「此奇事也,然不為已甚,幸容自新。」懇之再三,始從。
太守與姚善,頗不自潔,怒劉之暴,欲劾,而劉先奏,守過伏辜,劉竟無罪。劉因慨然日:「此何時哉,吾不可以居此。」即解印去。
先子崇寧初官河北,見之,常衣布袍,往來閭里中,浩然自樂,竟不仕。而姚亦悔過自克,終身稱為長者。
劉商父懲獄吏
商父質直有守,初仕趙州林城令,决事嚴明。會鞫劫盗,獄吏令盗偽通買物者十數人以狀禀,乞追證,意欲乘時規利。商父佯為無能者,判曰:「並要正身,達限重斷。」及期,如數勾至,皆衣服鮮潔豪子也。商父命屏鞫獄吏,别以他吏引賊至庭下認之,皆無識者。商父日:「爾能通姓名,而有不識者乎!」賊愕然實告,命盡釋之,當行吏置重法,一境欽畏不敢欺。商父謂諸吏曰:「我河北村秀才,深知民間利病,爾乃敢爾!宜屏縮以俟來者。」
右丞謂曾魯公曹后山陵應惜民力
右丞守永安軍,時修曹后山陵,曾魯公主其事,董促郡縣甚急[22],右丞恬不誰何,監司數責詰,亦不與辨,但唯說知委而已。
事畢,魯公過洛,問諸郡應辦勤怠。監司共言曰:「餘皆集事,獨范永安頑然無奉上意。若在他所俱效永安,則朝廷難復舉事矣。某等欲奏削正,恐遠方觀望,以為不能容名子爾。」魯公大怒,日:「何敢爾!鄰里有喪,尚相救之,况君父乎!」
右丞繼進見魯公,魯公厲言日:「諸司甚有語。」右丞緩步進日:「不知諸司有何語?」魯公具以告。右丞因悄言日:「某非至愚病風,豈有臣子坐視君父者!朝廷抑亦取辦而已,然諸司甚不體國。」魯公愕然,日:「何?」右丞日:「山陵所在,財用已羡二倍,民力竭矣。永安山陵所在,正宜惜一方力,以堅崇奉意。」魯公曰:「何不早言?」右丞日:「當興事時,竊恐有假此規避者,故不敢告。今願擇精敏吏考驗之。」魯公首肯,即命吏警察如言。魯公大激切稱嘆,徑奏,擢為三司判官。
右丞折宦者閻守忠
右丞在政府,宦者閻守忠恃寵專恣。一日,至堂宣諭,辭意甚傲,諸公拱應而已。右丞作色,叱曰:「老奴何敢爾!」守忠退步連應日:「守忠不敢。」在堂諸公皆為寒心,曰:「范公必不久居矣。」右丞蓋自如也。未久,虜使至,選右丞館伴虜使。忽自中批出,范某言犯御諱,落職知許。尋乞宫祠去。
韓持國寄程正叔及右丞詩
右丞居許,太守韓持國秋日於郡圃會景亭,置宴張樂會諸郡公。程正叔及右丞以故不至,持國以詩寄云:「曲肱飲水程夫子,宴坐焚香范使君。顧我未能忘舊樂,綠樽紅妓對西曛。」
侍郎請班西夏師
宦者李憲用事,神廟朝,議再興西夏之師。慮有沮撓者,詔天下敢有言班師者族。五侍郎任陝漕,乃連上章,言三十六不可,皆指斥時事,各有徵驗。且日:「臣世受國恩,寧受盡言之誅於今日,不受不言之誅於後世。」辭意誠切。恐不免禍,乃自籍家口,數牒永興軍拘管,以俟上命。章上,神宗覽之,默然。召宦者李舜聰,問日:「范某所陳,徵據甚的,果有否?李憲假我令天下人,既有,何處之!」舜聰良久,曰:「此事雖未皆有,蓋不盡無。」上大悟,詔即日班師,放范某罪,除直龍圖閣、環慶路經略安撫使。
光禄同晁以道見東坡
光禄侍居相府,同晁以道往見東坡。
頃有從官來,東坡揖坐書院中,出見。良久,光禄於坡書笈中,見一小策,寫云:「武宗元中岳畫壁,有類韓文南海碑,呵呵!」光禄與晁再三繹之,不曉。
坡歸。疑不已,晁輒發問,具告曲折,云:「不知何義。」坡笑曰:「此戲言耳。武宗元,真廟朝比部員外郎也,畫手妙一時。中岳告成,召宗元圖羽儀於壁,以名手十餘人從行。既至,武獨占東壁,遣群工居西,幕以幃帳。群工規模未定,武乃畫一長脚幞頭,執撾者在前。諸人愕然,且怪笑之,問日:『比部以上命至,乃畫此一人,何耶?』武曰:『非爾所知。』既而武畫先畢,其間羅列森布,大小臣僚,下至厮役,貴賤行止,各當其分,幾欲飛動。諸人始大服。南海碑首曰『海於天地間萬物最鉅』,亦何意哉!其後運思施設,極盡奇怪,宗元之畫是以似之也。」
韓子華論劉更生
韓子華為閣長,一時名公如劉原父、王介甫之徒,皆在館職。介甫最為子華所服,事多折衷於介甫。一日,館中會話,論及劉更生。介甫以當漢衰靡,王莽擅權,勢不復興,而更生嘵嘵强聒,近不知時,其中是非者相半。子華繼自外至,問日:「諸公所談何事?」或以更生對。子華問介甫曰:「如何?」介甫具告。子華日:「不然,更生同姓之卿,安得默默就斃哉!」一坐服子華至論。
忠宣在信陽奏秦生破賊功
忠宣帥慶,為种詁誣訟,責守信陽。
時漢上有巨賊曰羅塹,擁眾雄視一隅。忽直壓郡界,靳三十五里,一郡皇怖失措,朝夕危陷。忠宣集郡寮謀守禦計,皆懦怯無敢當者。
有酒吏秦生請行。忠宣命攝巡尉,欲假之眾。秦日:「無益也。」獨以數十騎,直對賊壘。值贼置宴,軍勢甚張。賊副小關索者,領十餘騎飲馬河側。隔河問秦日:「爾為誰?胡為至此?」秦日:「吾信陽巡檢,來取汝首爾。」賊笑日:「汝無輕命,吾貸汝,告若曹速降,吾無汝害。」秦駡曰:「狂賊,敢大言,吾唯汝首之得。」秦因袒膺謂賊曰:「汝能射我乎?」賊挽弓射之,不中。秦復射,中賊關索心而死,數十人駭散。秦即鼓眾絕河,掩其不備。賊眾皆烏合,且醉,不能禦,盡竄走林谷,莫敢出,多獲牛馬、器械,凱旋而歸,一境遂安。
忠宣率眾郊迎,厚加賞宴,奏功於朝,遷數官。及忠宣拜相,亟訪秦,欲大用,而秦已死,深痛惜之。
忠宣作布衾待寒士
己巳十二月七日夜,家君論人貴賤壽夭,不可逃。亨運未窮,則大患不能相害,忠宣是矣。
忠宣自入仕,門下多食客,至貴益盛0守陳,以己俸作布衾數十幅待寒士。時人為之語日:「孟嘗有三千珠履客,范公有三千布被客。」譏其儉也。
忠宣聞之,乃作一幅享用,作銘辨正。於是范蜀公、司馬温公皆效之。銘見家集。
忠宣在永見杜詩别本
杜子美詩云:「仰蜂粘落葉,行蟻上枯梨。」「行」字世本皆然。忠宣在永,於蔣氏彦回家,見别本,乃作「倒蟻」,「倒」之意,與「行」迥異。或以為忠宣得之於太平藏經中,蓋好奇之論也。
彭季長死秦
彭思永,字季長,歷陽人。微時,嘗夢人告曰:「爾生為兩制,死住秦州。」季長異其事,嘗語於親識間。
彭拜御史中丞。未幾,除知秦州。彭母尚無恙,深疑其行,誠告執政者日:「定數固不可逃,奈老母在。」執政憐其意,且預知其說,乃奏易江寧。季長大喜,奉親之任。至淮,更促裝登舟,一夕感疾而卒。蓋秦淮亭下舟中也,果如其夢。
季長居官,嘗有詩云:
争利争名日日新,滿城冠蓋九逵塵。一聲鷄唱千門曉,誰是高眠無事人[23]。
忠宣詩美彭明微
季長長子衛明微時奉母晏夫人,調官宣城簽判,母難於遠涉。明微年未三十,遂承志掛冠歸,栽花植竹,築堂曰壽燕,歲時奉親遊宴盡其樂。晏夫人八十餘卒,明微亦享上壽。忠宣有詩美之,見家集。
次子衍乃祖,永嘉夫人之父。力學,應大科,未弱冠,過閣,忽嘔血而卒。
明法者論命案
祖宗時,有陝民值凶荒,母、妻之别地受傭。民居家耕種自給,逾月一往省母。外日,省母少俟,其妻出,讓其夫日:「我與爾母在此,乃不為意,略不相顧乎?」
民與妻相詬責不已。民曰:「爾拙於為生,受傭於人,乃復怨我。」妻曰:「誰不為傭耶?」民意妻譏其母,怒以犁柄擊妻,一中而死。
事至有司,當位者皆以故殺十惡論。案成,一明法者折之,曰:「其妻既受人傭,義當蹔绝。若以十惡故殺論,民或與其妻姦,將以夫妻論乎?以平人論乎?」眾皆曉服,遂定以鬬殺,情理輕。奏聞,折之者被褒賞焉。
潘說之見先祖語受程正叔教事
潘兑說之侍郎,夙慕程正叔,過洛就見之。時黨事正起,正叔畏避不出,潘再三致恭欲見,正叔不得已出。
說之展師弟禮請教,伊川遜不受,潘請之固。正叔問日:「公嘗讀何書?」潘日:「嘗看語、孟。」正叔曰:「有得乎?」日:「未也。」伊川問日:「『孜孜為善者舜之徒,孜孜為利者跖之徒。』其義若何?」潘以為易己也,日:「此不難曉。」先生曰:「雖然,今之所為善者,乃古之所謂利也。』潘下拜悦服而去。
潘至許,見先祖語其事,日:「自聞斯言,悟一生之非矣。」
唐公贈華山陳希夷詩
文正祖唐公,有詩贈華山陳希夷。五侍郎帥陝,嘗刻石傳世,逸上一聯:
曾逢毛女話何事,應見巨靈開此山。濃睡過春花滿地,静林中夜月當關。紛紛詔下忽東去,空使蒲輪倦往還。
丁卯十二月五日,因侍夜話,謹錄之。
燕仲明詩
陽翟燕照鄰仲明,賢士人也。素安命。生計索然,讀書不仕。嘗有詩云:
女矮兒癡十口餘,進時無業退無廬。一窗風雪韓城夜,火冷燈青照舊書。
崔德符與先祖詩
陽翟崔鷃德符,以文學稱鄉里,有詩抵先祖云:
淚盡空山一病夫,荆榛無路掩樵居。自憐身是皮公美,茆屋青燈夜著書。後仕鄱陽,有詩云:
記得詩狂欲發時,鄱陽湖裹月明知。無人為覓桓伊笛,自捲秋蘆片葉吹。
韓文叔賢
韓康公子宗武文叔,賢而有才。康公有愛妾曰蟾奴,康公身後,家貲鉅萬,妾盡攜他適,文叔恬然不較,鄉里服焉。
張永錫義娶吉氏
張孝純永錫微時,久依徐之滕縣吉氏。見其淳厚,頗加顧遇,許妻以女而未聘也[24]。永錫登甲科,京師權貴競捉婚,永錫皆謝絕,歸就吉氏女。
娶數年而卒。永錫漸顯,吉氏復有次女,雙盲,無問之者。永錫欲納,吉氏遜辭甚力。永錫日:「某荷公德,令女非某娶之,則誰肯顧者。』意極誠確。吉氏感其義,從之。
敬待過前室。生二子,先卒。吉氏有幼女,視永錫頗小,吉氏堅復歸之。三室生四男,皆顯官,有稱,蓋報施之理云。
王樂道二子
王樂道二子:寔字仲弓,寧字幼安。卜居許昌。仲弓與光禄行遊,淳厚博學君子也。好客喜酒,先子、叔父常請見之,必委曲留連飲食教誨而歸。雖鄉里庸夫賤士,莫不謙睦誠接,得其歡心。
平居未嘗釋卷。先子一日劇暑中迫昏,會歸,皆已大醉。偶遺衣,後往取之,見仲弓披衣執策,就視之,乃禮記疏也。其精勤如此。鄉人敬其德。
幼安晚以上書關元祐,得幸致身台輔。李彦西城事興,幼安以竹園為獻。後,彦道許,幼安郊迎至府治,讓彦上坐。彦日:「某何人,樞密過禮如此。」幼安拱手應日:「某西城竹園户爾。」
時曾存之在許,謝客,獨以聲妓自奉。仲弓嘗日:「若存之之富,舍弟之貴,寔寔不愛。」蓋仲弓口喫也。
七伯祖子夷纳二子官奏二甥
七伯祖子夷二子,以忠宣身後得官。嫁郭氏、司馬氏二甥,亦忠宣所蔭也。黨事再興,皆减放大臣所得恩數,即納二子官,仍奏二甥。子夷云:「恐傷老姊之心。」
先子葬祖妣水南
祖妣甲戌冬,殁於鎮國軍。先子避地[25],倉惶中不復問術者,以意卜葬郡之水南。
未幾,有建昌黄生者,過墓下愛之。問先子所居,以刺投謁。先子昧其人,託以它出。生力請日:「非有所覬,特欲言少事爾。」先子出見。生問曰:「水南新墳,知公所葬,術者為誰也?」先子日:「亂離中歸土是急,以意自卜爾。」生曰:「幾於暗合孫吴。此墳以術徵之,不以久遠論,來春當有天書及公,公赴無疑。」先子曰:「哀苦偷生,安有是理。」笑而謝之。生日:「願公謾記此言。」一揖而去。
己酉二月,當路有薦先子者,果有御營參谋之除。
先子言种氏與范氏數代交往
种世衡倅鳳翔,以贓編置高州。文正知其才,奏授武職。帥陝,提拔為多。
忠宣為慶帥,种子詁為環守,執屬羌為盗,奏流南方。羌過慶聲冤,忠宣為按驗,果非盗,釋之。
時介甫當柄,詁乘時訴忠宣挾請變獄、對獄寧州事,皆無狀。忠宣謫守信陽,家府自治之恩平簿免歸,終光禄喪,時年三十七,怡然無干禄意。
永嘉夫人謂曰:「人為親求官者多矣。爾親老家貧,既有一命,安得置而勿問耶?」先子承志,調原之曹掾,僦寓長安。
於提舉劉韐客次,見绯衣老出廳事後,注視先子日:「公范忠宣後乎?」先子愕然,不知誰,應日:「是也。」老日:「見公頤頷,音聲類丞相耳。」先子竊問其姓名,老日:「吾乃史師也。舊供事忠宣,拜尊丈於公家,契甚厚。」委曲問行藏,先子具以告。相揖而去。
先子之任,种忠憲克西夏,帥涇原[26],辟史為客。一日,史從种郡圃正己堂習射,种日:「以先祖才業,只終皇城使,某何人,叨冒乃爾。然子孫繼承,至今不敢忘范文正之德。中間以家叔事頗難見渠,子弟欲訪其後,少報先德,未得其人也。」史具言長安邂逅先子曲折,种即顓使具書邀至軍前議事。
一見甚喜,張宴,酒酣謂先子曰:「先祖荷文正不報之恩。」先子曰:「蓋未聞也。」种日:「公為范氏子,獨不知此乎?」先子日:「先公以公議舉人,非謂私恩,未嘗語家人也,安得知之!」种益欽嘆,日:「真有家風也。」厚贈先子歸,日:「此有警,當屈賢者席。」威平之役,召先子從行,奏功,特改秩,旋累勞遷陞,四十一歲已為員外郎,皆种吹嘘之力也。
戊辰正旦侍坐,同叔兄晚膳,先子言窮達有命,不可妄求,因及此,謹退而記之。
先子述种忠憲經綸之道
先子從忠憲代州,措置木事,調民搬運甚篤。至嶺下,見一卒捨木而坐。种問曰:「爾何人,胡為不行?」曰:「乃華亭卒爾,病未能去。」种命斬之。先子昧意,甚驚,問曰:「太尉何遽如此,其人莫未應至是否?」种日:「過不在斬,乃在問。」日:「問而不斬,則人人皆效此卒,安能濟事乎?」
先子因閒宴,問种所以經綸之道。日:「爾父、祖平日所行者是,師之足矣。但臨事便非是,精審,决意行之。雖成敗在命,而吾無愧焉耳。」
孟長文與先子詩
孟長文,河北人。政和間,為雍之清平宰,正直有守。二子皆力學,舉進士。家居寺權陝漕幕屬,與之遊。後以不能俯仰,觸漕使桑景詢,為所窘摭,孟不堪其辱,欲遷正郎,遂解印歸鄉。
以詩抵先子,一聯云:「世事無窮貧不盡,人生有着到思量。」復日:「僕之所享過分,二子雖未及禄,亦粗知學,豈能屈身為兒輩計哉!」未久,一子登第。
戊辰十一月二十三日,因夜話及此,記之。
先子言魏誠老且休錢
先子侍忠宣居永,判官魏中孚,字誠老,清潔自克之士也。同官有興作製器用,老魏未能無意,每欲為之。先令匠作者計工,用若干費,各具公私之數;呈,輒判以「且休」、「且休」[27]。及解官,檢一任所供「且休、且休」錢,蓋千百缗矣。先子日:「士之入出官物,當以此為法,不惟可以養廉,亦免剥下奉上之悔也。」
戊辰十二月二十一日,因侍夜話.語作器用事,及此。謹退而記之。
先子言韓見素冒重責動樁草禦水
政和間,宰唐之桐柏。廣武堤决,勢逼都城,患在朝夕。朝廷檄郡縣收刷稻草,為壅禦計甚急。
時中夏,舊草已盡,新禾未實,上下危懼失措。桐柏西城有朝廷樁草數十萬,李彦主其事,輒動者流,不以蔭論,官吏睥睨,莫敢窺。見素呼耆老而告之,日:「今盛夏新舊不相及,雖嚴督若曹,理難得草,而上危下迫,設如有所隳悮,吾曹何以生為也[28]。西城所樁,雖有大禁,吾願往取應急,得上寬主憂,下瘳民病,吾被重責無憾。」
一境感泣從命。韓徑入西城倉取納,獨先諸所,水患賴平。李彦怒,欲削竄之,諸司知其心,遷延旬日。至秋,鄉民老弱皆晝夜刈生禾補納,西城倉盡為新草。上責遂緩。見素解官歸許,邑人立亭城北,名曰思韓,歲時相率拜望焉。先子所記韓之善政極多。
戊辰十二月三日。
胡景裕餞先子詩
湘潭進士胡景裕,好問博學,信義人也。舊與先子相識京邑。 己酉冬,避地至潭,却乏餘資,行裝垂罄,胡亦困居,乃以千錢為贈,日:「某雖貧,里中有所貸,公今流落途窮,少助行色。」先公謝其意而却之。有詩餞先子云:
當年邂逅帝王畿,歲月侵尋若電飛。學士榮除青鎖闥,故人老著白麻衣[29]。
尊前且鬬閑身健,眼底休論往事非。第恐鋒車促嚴召,片帆明發不輕違。
先子有答詩,見家集紀。
李樗之室謝魏國夫人詩
忠宣守信陽,簽判李樗大夫之室有才藻,魏國夫人嘗與往來,有謝魏國詩云:
朝來瑞靄遍祥虚,果見麻姑降陋居。陶令滿籬唯有菊,相如四壁但藏書。蕭條廷館門羅雀,冷落杯盤食欠魚。
逸後二句。
忠宣等問宣仁后疾哲廟叱出
元祐八年季秋二日,忠宣、吕汲公、安厚卿秉政。宣仁聖烈皇后寢疾,中外憂惶,三公詣閣門乞入問疾,詔許之。
至御榻前,障以黄幔。哲廟黄袍幞頭立榻左.三臣立右。汲公進問曰:「太皇太后聖躬萬福。」后日:「老婆待死也。累年保佑聖躬,粗究心力,區區之心,只欲不墜先烈,措世平泰,不知官家知之否?相公及天下知之否?」辭氣憤鬱。吕公未及對,哲廟作色,叱曰:「大防等出。」三公趨退,相顧日:「吾曹不知死所矣。」
忠宣信及百姓
忠宣尹洛,謝克家叔往自河陽來,至中路,日:白司馬坡秣馬歇店中,欲行,以馬未盡蒭,少待,見老翁負暄墙下,有人告日:「黄犢為人所竊矣。」翁因坐負暄,略不向問。須臾再以失犢告。翁容色自若,徐曰:「爾無求,必鄰家戲藏爾。」謝以為有道者,異而就問曰:「翁家失犢,再告而不顧,何也?」翁笑日:「范公居此,孰肯為盗,必無此理。」已而犢果還。謝嘆息而去。謝後與先子會宛丘.語及此,日:「忠宣當時信及百姓如此。」
十月二十五日夜話言及,謹退而記之。
丞相尹洛以德化罪人
先子自許展省河南,及境,駐馬少憩村店。頃,有翁從家出,注視先子,問日:「明公頤容上類丞相,非其家子乎?」曰:「然。」翁不語,入所居,具冠帶出拜。先子愕然不受。翁日:「某有欲言。」拜訖,謂先子曰:「昔丞相尹洛,某年四十二矣。平生粗知守分畏法,偶以意外争鬬事至官,得杖罪。丞相晚坐吏,引某褰裳行刑。丞相見某容貌循謹,膚體素完,命至廉前,問曰:『吾察爾非惡人,膚體無傷,而何為至此?』某以情告,且致欲自新之意。丞相日:『爾果能自悔乎?』某感泣應命。即命罰放出。非特某得為完人,此鄉化之,至今無鬬争者。」
水先生言唯饑可下飯
王子野待制家,舊養學老子曰水先生,頗能前知禍福,甚敬信之。子野正食,羅列珍品甚盛。水生適至,子野指謂公日:「試觀之,何物可下飯乎?」生遍視良久,曰:「此皆未可,唯饑可下飯爾。」
名落孫山
吴人孫山,滑稽才子也。赴舉他郡,鄉人託以子偕往。鄉人子失意,山綴榜末,先歸。鄉人問其子得失,山日:「解名盡處是孫山,賢郎更在孫山外。」
無名子題扇畫詩
無名子從學魯直,未幾文大進。嘗題扇上畫小兒迷藏詩云:
誰剪輕纨織巧絲,春深庭院作兒嬉。路郎有意嘲輕脱,只有迷藏不入詩。
蓋得延小兒不及迷藏也。
擅鷄
忠宣宰襄邑,有二鳥類鸛,灰羽赤喙遊囿。眾為異,以術數致得,畜之。愛食蛇虺,入口中,即為水。畜之半年,一縣蛇虺幾盡,竟不知其名也。
有廣南賈者過見之,日:「此擅鷄,毒鳥也。」後死其一。居無何,忠宣閱廣南異物志,曰:「擅鷄,鴆鳥之别名。」始大驚駭,即命殺而焚瘗之。
忠宣薦湛子文
湛朴子文,信實君子也。為江夏縣令。動省過失,平居未始懈惰,臨民御政,必稽參條理,然後行設。有小愆,則以狀自劾,使吏望闕宣讀呼名,朴則公裳唯諾于下,示其改也。忠宣薦其才。
侍郎守洛嚴懲佛牙院主
忠宣尹洛,其佛牙院主不自檢束,穢行甚彰,然不犯有司,忠宣初不問也。
時五侍郎從居,嫉惡之,力勸忠宣抵其罪。忠宣曰:「彼有犯固在不宥,豈可無犯而求之乎!吾則未能,俟爾守此未晚。」
後數年,侍郎果守洛,久患其事。有茶肆婦人,文及甫之舊妾也,與佛牙主通。被盗,訟至府,事連佛牙。侍郎忽省前過,知其文氏妾。恐有所請,就庭下直面鞠勘案成,僧罪應徒。而背有大瘤,吏以聞。侍郎判日:「非瘡非病,特决。」戒閭者扃門即行。及甫繼至,矚聞無及,復回。僧二杖而瘤落,三杖而至斃。一境莫不驚伏。
侍郎尹洛破盗案
侍郎尹洛,賈者有銀數十兩,為同行所盗,訟至官,事迹甚明,而盗者抵諱莫伏,二賈者紛辨不已。侍郎得其情,令吏搜檢盗者,身無所獲,得一鎖匙而已。即當時押下,吏莫能曉。公潜令人往盗者家,詐以其意齎匙開箧取銀。盗家誠其事付納。公後令引二賈至,問訟者曰:「爾銀若干,包以何物,有别記驗否?」賈歷言無不中者。即面付銀還。盗者抵罪,眾始服其神。
郭元傑挽李方叔詩
許昌郭挺元傑,從李方叔學,久蒙訓導。方叔死,挺有挽詩云:
顦顇詞林失俊英,已應精爽在蓬瀛。楷模昔日依元禮,貧病他年累長卿。無復波瀾窺大手,空將日月送虚名。當時潁曲為耕地,只有風灘晝夜聲。
孔寧極與忠宣韓持國遊持國與寧極詩
孔旼寧極,有道之士也[30]。視文正為友婿,與忠宣、持國遊。
持國守許,孔居郊,常具車馬邀致郡治之養真庵,同衾促膝,快論人間事,久而復歸。
一夕大雨,孔告還,持國獨寢庵中,有詩寄云:
雨滴庵上茅,風亂窗前竹。繁聲互入耳,欲寐不得熟。緬懷田舍翁,石逕滑馬足。連山暗秋燈,一路何處宿。
又有訪友詩云:
驅車下横嶺,西走龍陽道。青烟人幾家,綠野山四抱。鳥啼春意闌,林變夏陰早。知應近生廬,民風故醇好。
又云
不踏南溪路,于今又幾春。能來共聯轡,還是舊遊人。載酒真乘興,談經或入神。歡餘不無媿,林壑可還身。
先子與郭純棣遊
許昌筆人郭純棣,業甚精,遠人多求之。所入日限五千,數足,不論早暮閉肆。出遊,恣其所之,盡醉始回,雖寒暑不失。
一日,大雨,先子至西湖,見郭夫婦並酩酊笑歌而來,因謂日:「何不家居飲酌為安乎?」郭笑曰:「家中非無酒,但飲之不佳耳。」識者或偉之。
馬子漸二子忍窮
許昌進士馬磐子漸,五侍郎少時受教,後光禄大卿行繼處席下,為范氏三世師。磐死,有二子,貧甚,所居切鄰曾存之屢欲市之,酬重價。二馬藜羹忍窮不欲,日:「先人故廬,兄弟當死此,不願易也。」鄉人服之。
短舌者詈昝洪道
昝昌洪道為許學正,鈐束諸生嚴甚,輕薄者苦怨之。昝他適,書所居壁云:「某日某上謁,良輸先軍。」昝歸不解。徐繹之,蓋連姓而言,乃短舌者之詈言也。
王彦齡有绝才
王齊叟彦齡,霖弟也。有绝才,九流無所不能。
宣和間,上愛琵琶,博選工妙處樂府。彦齡往視工者彈撥,因默問一二,工失措,再拜就學焉。
能袒裼舞長曲,左右周旋如神,睹者失色。又以蹴踘馳天下名。
嘗畫梅影圖,形影毫釐不差。萬荷圖,狀極纖細,生意各殊,識者奇寶之。
以五行自推,年止三十九,果如其言。臨終,有禪頌日:「醉魂今夜不須尋,請看武陵溪上月。」
王觀諷章子厚
王觀與章子厚友善,俱以疏散稱,時號觀三惇七,各言其第也。
子厚執政,觀蹭蹬不達,至堂見子厚,邀至閣中話舊。欲去,子厚令引馬就登。觀上馬,對眾,顧謂子厚曰:「相公莫要忘了觀三。」子厚頗有慚色。
李禹卿治獄
李禹卿,文正夫人兄也。為泗倅,有才略。御下頗峻,官吏怨之。
其姪嘗稛載貨物過境上,税官以狀聞,意欲李放免,持以為訟[31]。李即判日:「係禹卿大功親,並無税物。」税官如得奇貨,將欲訟於上。未及發,李先追税務官吏致獄,日:「吾五服内所當隱,而監吏而漏重税耶!」各抵罪。
時楚有大獄,屢易官讞,翻覆累年不决。上司委李。李至,於鞫案中取事,令吏問白。犯者慟哭服辜[32]。
李端叔詩借光禄雪雀圖
光禄舊藏麻師一雪雀圖,奇甚,士夫嘗就看之。光禄居許,李之儀端叔時任許幕屬,以詩借云:
圖中塵迹已冥冥,說着麻翁耳便醒。凍雀高枝棲舞白,枯槎零亂倚寒青。欲憑妙手聊模寫,暫借遺踪作典刑。老去未能忘着相,他年要伴草堂靈。
李良翰以蔣充之送鄧德甫詩上聞得進良翰為吕元直黜
鄧璋德甫,永州人。鄉舉八行。忠宣謫永,館門下,教授諸孫。後過長沙,與故人蔣擴充之遇,蔣有送詩云:
高談耳冷幾經秋,解后長沙得少留。莫畏洞庭風浪險,主翁元是濟川舟。
蔣由是詩名播湖湘間。後零陵簿李良翰媚附蔡京,以蔣詩聞於上。蔣被貶竄,守倅舉鄧八行者皆譴詘。李借此進[33]。靖康間,吕元直執政,良輔至堂干禄,吕偶記昔事,云:「爾非陷范忠宣者耶!」命左右毁其朝服,縉紳莫不快意。
晁悦道詩
晁詠之悦道,美叔子也[34]。為宏詞魁,志大才豪,意欲俯拾青紫。元符間,言事坐黨廢,頗鬱鬱不平。為京兆幕屬,有送高懷恩赴闕詩云:「當時鷄犬皆霄漢,自是劉郎不得仙。」家本東都,以禁不可歸,有詩云:「自歎百年家鳳闕,一生腸斷國西門。」後骨肉淪喪,獨至都城外,和陸公遜遊西池詩云:「傷心有恨關存殁,袖手無人問姓名。」蓋自傷之至也。
李子美謂忠宣貴者見之忘貴賤者見之忘賤
李充子美,洛人。家業賣餅,好學不倦,從程正叔遊。忠宣招館下,随仕五六年,歸見正叔,正叔日:「子久從范,何所聞見?」充曰:「范公奥蕴妙用,某固難測,相從累年,但見貴者見之忘其貴,賤者見之忘其賤爾。」正叔首肯,回謂門人日:「李生非常才也。二三子速往見之。」
先子舊藏虞有賢詩
先子舊藏唐末道士虞有賢書送卧雲道士詩云[35]:
卧雲道士來相辭,相辭倏忽何所之。紫閣春深烟靄靄,東風花柳折枝枝。 藥成酒熟有時節,寒食恐失松間期。冥鴻一見傷弓翼,高飛展轉心無疑。滿酌數杯酒,狂吟幾首詩。留不住,去不悲,醯鷄蜉蝣安得知。
光禄答先子謂杜甫解悶詩為荔枝作
杜甫解悶詩云:
側生野岸及江蒲,不熟丹宫盡玉壺。雲壑布衣鮎背死[36],勞人害馬翠眉疏。
先子問光禄,言此詩為荔枝作。
張康節公居江南所作詞
張康節公居江南,有詞云:
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秋瀟灑。水浸碧天何處斷,翠色冷光相射。蓼岸荻花中,隱映竹籬茅舍。 天際客帆高掛。門外酒旗低迓。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閒話。帳望倚危欄,紅日無言西下。
公晚年鰥居,有侍妾晏康,奉公甚謹,未嘗少違意。公嘗召而謂曰:「吾死,亦當從我爾。」妾亦恭應日:「唯命是從。」公薨,妾相繼果死,人以為異。
張子野一叢花詞
張先子野郎中一叢花詞云:
懷高望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魂正引千絲亂,更南陌、香絮濛濛。嘶騎漸遥,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 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37]。梯横畫閣黄昏後,又還是、斜月朦朧。沉思細恨,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一時盛傳。歐陽永叔尤愛之,恨未讖其人。
子野家南地,以故至都,謁永叔,閽者以通。永叔倒屣迎之,日:「此乃『桃杏嫁東風』郎中。」
東坡守杭,子野尚在,嘗預宴席,有南鄉子詞,末句云:「問道賢人聚吴分。試問,也應傍有老人星。」蓋年八十餘矣。
黄魯直諷士人所作詩
魯直在鄂州,太守以其才望信重之。士人以詩文投贄,守必取質於魯直而報之。一同人投詩頗紕繆,守攜見魯直,意其一言少助其乏。魯直閱詩良久,無語。太守曰:「此詩不知酬以幾何?」魯直笑曰:不必他物,但公庫送與四兩乾艾,於尻骨上做一大炷灸之,且問日:爾後敢復凑放野?」同人竟無所濟。
大葫蘆種
一相士黄生,見魯直,懇求數字取信,為遊謁之資。魯直大書遺曰:
黄生相予官為兩制,壽至八十,是所謂大葫蘆種也。一笑。
黄生得之欣然。士夫間莫解其意。先祖見魯直,因問之。黄笑曰:「一時戲謔耳。某頃年見京師相國寺中賣大葫蘆種,仍背一葫蘆,甚大,一粒數百金,人競買。至春種結,仍乃瓠爾。蓋譏黄術之難信也。」
劉原父别茶嬌詩
劉原父知長安[38],妓有茶嬌者,以色慧稱。原父惑之,事傳一時。原父被召造朝,茶遠送之,原父為夜宴痛飲,有别詩曰:
畫堂銀燭徹宵明,白玉佳人唱渭城。唱盡一杯須起舞,關河風月不勝情。
至闕,永叔直出道者院去城四十五里迓原父。原父適病酒未起。永叔曰:「何故未起?」原父曰:「自長安路中,親識留飲,頗為酒病。」永叔戲之,日:「原父,非獨酒能病人,茶亦能病人多矣。」
趙信可贈先子詞
趙軏信可,許人也。以才稱鄉里。為陝漕屬[39],潦倒選調。先子與之鄉舊,既在太原,趙沿檄相謁,因館於書室。
是夕八月十四日夜,先子具酒飲食,宣使張永錫召先子會酌,趙獨處寂寥,就枕即作一詞達先子云:
今夜陰雲初霽。畫簾外、月華如水。露靄晴空,風吹高樹,滿院中秋意。 皎皎蟾光當此際,怎奈何、不成况味。莫近簷間,休來窗上,且放離人睡。
永錫見之大喜,赠上尊數壺。先子為求薦章,僅改秩而終。
黄鬚傳
舊家多藏異書,兵火之後,無復片紙,尚記有一黄鬚傳云:
李靖微時甚窮,寓於北郡一富家。一日,靖竊其家女而遁。行至暮,投一旅舍。
飯罷,濯足於門,見一黄鬚老翁坐于側,且熟視,神色非常。靖恐富家捕己者,欲避之。
頃於身皮箧中,取一人頭切食,甚閒暇。靖異之,乃親就問焉。翁日:「今天下大亂,汝當平天下,然有一人在汝上,若其人亡,則汝當為王,汝可從我尋之。」靖隨翁數程,至汴州,見一大第中數人弈,翁同竚立,云:「不見其人矣。」頃有一披衣從中出,視弈者,蓋太宗也。翁警日:「即此人當之,汝善佐其事。」遂别餞,留連久之,語靖云:「此去四十五年,東夷中有一黄鬚翁殺其君而自立者即我也。」
靖既佐唐平亂。貞觀中,東夷果奏一黄鬚翁殺其君而自立。異哉!異哉!
邵伯恭念長安酥梨
邵伯恭侍郎守長安,既去久之,以書抵親識日:「自去長安,唯酥梨笋時復在念,其他漫然不復記憶。」噫,可謂風流矣。
李誠之别桂詞
李師中誠之帥桂罷歸[40],一詞題别云:
子規啼破城樓月。畫船曉載笙歌發。兩岸荔枝紅。萬家烟雨中。 佳人相對
泣。淚下羅衣濕。從此信音稀,嶺南無雁飛。
「荔枝」、「烟雨」,蓋桂實景也。
曾子開丐祠歸江南别僚屬詞
曾肇子開守亳,秩滿丐祠歸江南,一詞别諸僚舊,云:
歲晚鳳山陰,看盡楚天冰雪。不待牡丹時候,又使人輕别。 如今歸去老江南,扁舟載風月。不似畫梁雙燕,有重來時節。
忠宣餞游景叔赴陝
忠宣守洛,游師雄景叔,忠宣門生也。赴陝漕任,過洛留數日。啟行,忠宣餞於郊。拉程正叔會,而使妓侑酒。蓋忘正叔之來,旋悔之無及。景叔以正叔年德高,讓居上坐,正叔亦不辭。酒數行,景叔啟白忠宣日:「數妓遠出頗勞,某願各酬一杯。」遂執爵遍勸諸妓。正叔不樂,忠宣甚惶怖。勸將畢,正叔厲言日:「景叔,願公愛陝之百姓亦如此。」景叔執爵,從容操西音,言曰:「覆侍講,只有此一勺裹。」正叔亦為一嗤。忠宣意遂解。
晁美叔自悔拙於會客
晁端彦美叔一日會賈易及東坡。賈時臺諫,蓋嘗劾坡於朝。晁亦忘其事,遂同會。酒酣,坡言曰:「某昨日造朝,有一人乘酒卧東衢,略不相避,某頗怒之,因命左右曰:『擒而綳之。』酒者日:『爾又□不是臺諫,只有胡綳亂綳。』」易應聲日:「誰教爾辨!」坡公終席不樂。美叔終身自悔拙於會客。忠宣日:「吾向非景叔之佞,亦當抱美叔之恨矣。」
石蒼舒别韓魏公詩
石蒼舒與韓魏公有舊。韓拜相,石至干禄,留數月無成。石作詩以别歸,云:逸上句。簾前二聖擁千官。唯有掃門霜鬢客,却隨社燕入長安。韓覽之惻然。遂注一官而去。
滕元發少侍文正長與忠宣交往
滕甫元發視文正為皇考舅,自少侍文正側。文正愛其才,待如子,視忠宣為叔。每恃才好勝,忠宣未嘗與較。
皇祐元年,同忠宣貢京師。忠宣箧中物,滕嘗自取之付酒或濟困乏者,忠宣初不問也。是年,忠宣登第,滕失意歸。文正責怒滕,欲夏楚,其無間如此。
愛擊角毬,文正每戒之,不聽。一日,文正尋大郎肄業,乃擊毬於外,文正怒,命取毬令小吏直面以鐵槌碎之。毬為鐵所擊[41],起,中小吏之額。小吏獲痛間,滕在旁,拱手微言日:「快哉!」文正亦優之,至登第仕宦始去。
後四十年,忠宣自右相出帥太原,與滕為代。將行,滕設宴津館,會忠宣及魏國夫人,慷慨道昔日事,痛飲達旦。滕手作數語,云:「當年風月,共遊王、謝之庭。」又云:「道四十年之舊話,曷盡懽情。」其詩云:「負鼎早為湯右相,有文今作魯夫人。」蓋魏時封魯國,一時傳其精確。
忠宣答外孫崔豫書論忠恕
崔豫,忠宣長外孫也。為長安縣尉。為人自負,厚於責物。忠宣守洛,崔以書求教,忠宣答之,其略曰:
我平生所學唯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未嘗頃刻離此。
又云:
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爾曹但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聖賢地位也。
先子為張德遠述韓魏公面對事
韓魏公相神宗。一日,得旨理汴河役兵事,有問許面對。
神宗謂韓日:「前日汴河事,如何?」韓對日:「汴河之役,措置亦未便,頗有怨咨,更望陛下詳處。」神宗作色言曰:「為君者亦甚難矣。管又不是,不管又不是,待將若何?」魏公退步謝罪,日:「臣愚意無他,只欲奏陛下知責有司為久遠之利耳。」韓恐懼還第聽命者數日。
紹興丙辰,張德遠督兵淮上,先子咨議幙中。張日與僚屬語浹,逞上之眷錫至再三。先子從容日:「某嘗記韓魏公事神宗。」具述上事,云:「當是時,韓公性命難保,何寵鍚之足云。」德遠始則傾聽,終變色無語。同僚者以先子為名言。
忠宣謂韓師璞難辨蔡京忠奸
元符庚辰,蔡京出,韓師璞當軸。下詔求言,其略曰:「言之當者,朕有厚賞;言之不當,朕不加罪。朕言唯信,無慮後悔。」於是四海之士,莫不慷慨論蔡京之失。
時忠宣在永州,聞之,驚日:「師璞果能辨此乎?」未久,京復相,舉言者竄嶺外,善類於是盡矣。
狄詠為人樣子
神廟大長公主,哲宗朝重於求配,遍士族中求之,莫中聖意。帶御器械狄詠,頗美丰姿。近臣奏日:「不知要如何人物?」哲宗日:「人物要如狄詠者。」天下謂詠為人樣子。狄詠,狄青子也。
文正辭節鉞
文正嘗指吕許公之失。文正出帥陝,吕欲疏遠之。及韓、夏二公,悉改除節鉞,蓋换武則不能在朝廷也。文正知其意思,上章辭之而不受。
李炳大見山臺詩述美温公獨樂園林
温公獨樂園林,賦詩述美者甚眾。李夷行炳大有見山臺詩云,闕上句:紛紛紅紫簇虚簷。山光不肯饒春色,故向花間出數尖。蓋臺側盡栽花卉也。
澗上丈人舆澗上丈母
潁川陳恬叔易以才名稱鄉里[42]。家貧,與弟同居。一日,弟忤其意,遂捶之。親鄉中唿者目曰「愷悌君子」[43]。自號澗上丈人。里人之子從叔易學文而好刷飾頭面,舉止妖嬈,目為澗上丈母。
李邦直詞
李清臣邦直平生罕作詞,唯晚年赴大名道中作一詞云:
去年曾宿黄陵浦,鼓角秋風。海鶴遼東。回首紅塵一夢中。
竟死不返,亦為詩讖也。
范蜀公辭謝再起表
范蜀公六十三歲致政歸第。後十餘年,上欲起之者再三。蜀公表謝云:「六十三而告老,蓋不待年,七十九而復來[44],孰云中禮?」朝廷無以强之,竟從其請。
歐公謂劉禹錫詩忽作人言
劉禹錫博通子史百家,作證類本草而訥於為文,時賢頗於此鄙之。嘗作詩曰:「風定落花深一寸,日高啼烏度千聲。」又云:「曉鶯林外千聲囀,芳草階前一尺長。」歐公謂忽作人言。
忠宣以忠自份處逆境怡然
忠宣守陳州,黨錮禍起,盡竄善類,忠宣以救蔡新州為論,持正獨免。
時年已七十,親識皆勸止之,日:「公年七十,中外亦不責望得幸免,何自苦如是。」公笑日:「我受國厚恩,備位宰輔.合瀝血懇陳,萬一感回上意,所濟非細,若忤肯竄謫,蓋亦分也。」遂自草奏章,命諸子緘封,外人無知者。章上即為行計。
未久,謫隨州,分子舍寄食許、蘇二郡,骨肉離别,哭聲眾不忍聞,忠宣蓋怡然自若也。
繼安置永州,魏國夫人嘗曰:「吾非有仇於章相公,何使我至此!」忠宣每答之以命。至道,中夜失舟,骨肉狼狽野宿。忠宣笑謂魏國曰:「此亦章相公耶!」
純佑幼有智略
文正長子監簿純佑,幼有智略,與富彦國家子有游。
富氏引葬,陳設從葬祭用甚盛,觀者如堵。器用蓋鍚造者。監簿在側,取一器擘而示眾日:「此錫器,爾等謂何物耶?」富氏子大怒,以為笑己。監簿徐謂日:「爾何所見,吾正恐愚民致疑,害爾先塋耳。」富子嘆服。時始十餘歲。
蔡持正山寺書壁
蔡持正少於泗州道中山寺讀書,僧厭其久。書舍有竹書一绝壁間云:
窗前翠竹兩三竿,瀟灑風吹滿院寒。常在眼前君莫厭,化成龍去見應難。
已有宰相氣味。蔡作相,其詩尚存,先子經過常見之。
先子贊同人投葉澤民詩
葉蒙正澤民倅撫,先子謁之,見一同人投詩,中兩聯云:「吾儕志正堅如石,俗眼相看薄似雲。貧病已甘明世老,賢愚留與後人分。」先子因贊,葉禮遇之。
校勘記
[1] 為開封縣時 范忠宣集補編附宋忠武軍判官贈朝奉大夫子夷公傳謂范正平(子夷)「紹堅中為開封尉」。疑「縣」後脱去一「尉」字。
[2] 寇齒少陶公 「齒」原作「且」,今從庫本。
[3] 子文與李氏邂逅長安 李氏,以上無交代,此處疑有脱文。
[4] 伶人丁線見 濟南先生師友談記「丁線見」作「丁仙現」。
[5] 是他着這幾個好打鬨趁浪我輩衣食何患 丁傳靖宋人軼事彙編按:「語不可解,或有誤字。」
[6] 託無悔銘其墓者 庫本「者」作「曰」。
[7] 字某 「某」原缺,據庫本補。
[8] 禁法偈兒不曾傳 「偈」原作「蝎」,據庫本改。全宋詞據稗海本收此詞;原校:「蝎」疑作「偈」。
[9] 屏縮數日而去 「去」後原空六至七字,接「冲元察御僚屬甚嚴」,二則合為一則。今據庫本,分為二則。
[10] 時五侍郎德孺自遷所還 「遷」原作「聚」,今從庫本。
[11] 被他不是個趁哄低人 庫本「低」作「底」。疑作「底」是。
[12] 乞晝錦堂記於歐公 「乞」原作「為」,今從庫本。
[13] 冠绝諸臣 「冠絕」原作「絕冠」,今從庫本。
[14] 干戈百世後獨究先聖宫 庫本「究」作「完」。
[15] 李顏師顏謫齊州 「李」原作「季」,今從庫本。按:以下李師贊代蜀守謝表受稱賞條謂李毅(師贊)有弟顏。
[16] 予於親友聞其人 「友」原缺。范忠宣集補編附宋單州推官子政公傳引黄庭堅此跋有「友」字.今據補。
[17] 文王割烹武王飪鼎叔旦舉而用之 底本原校:「用」當作「薦」。范忠宣集作「薦」。
[18] 崧山隱者敏交時 底本原校:「時」一作「如」。
[19] 雞蟲得失無了時 庫本「虫」作「蠱」。
[20] 忠宣捐館許下服中先光禄卒 「卒」疑有誤。光禄為作者之祖父。以下,本則兩及先祖,一則曰「以柬抵先祖」,一則曰「先祖慚」,是光禄未卒也。影印四庫全書文淵閣本范忠宣集補編宋忠武軍判官贈朝奉大夫子夷公傳謂正思「居父忠宣憂,衮毁過甚,因感疾,釋服,不調者十年。」既云「釋服」,則是未卒也。參本書點校說明。
[21] 姚醫……可以我命請至不從則奪舁而來爾等能辨此吾為爾惠 「辦」原作「辨」,據庫本改。
[22] 董促郡縣甚急 「董」原作「篤」,今從庫本。
[23] 誰是高眠無事人 「人」後原空十四格,接「季長長子衛明微時奉母晏夫人」為一則。庫本自「季長長子」句起另為一則,今從。
[24] 許妻以女而未聘也 「妻」原作「娶」,今從庫本。
[25] 祖妣甲戌冬殁於鎮國軍先子避地 「甲戌」有誤。甲戌當哲宗紹聖元年(一○九四),與「避地」不合。甲戌又當高宗紹興二十四年(一一五四),時公偁之父直方已卒二年。本則之末,提及己酉(一一二九),則祖妣之卒當為丁未(一一二七)、戊申(一一二八)間事。
[36] 种忠憲克西夏帥涇原 「涇」原作「京」,今從庫本。
[37] 且休且休 原作「且休二」。按:「二」乃重叠之義。以下有「檢一任所供『且休且休』錢」句可證。今改「且休二」為「且休且休」。
[28] 設如有所隳悮吾曹何以生為也 「設如有所」原作「如有設此」,今從庫本。
[29] 故人老著白麻衣 「著」原作「衣」,據庫本改。
[30] 孔旼寧極有道之士也 「旼」原作「收」,誤。旼事迹詳王臨川集卷九十八墓誌銘;宋史卷四百五十七有傳。以上二書皆作「旼」,今正。
[31] 持以為訟 底本原校:「訟」一作「公」。
[32] 犯者慟哭服辜 底本原校:「服」一作「伏」。
[33] 李借此進 「借」原作「偕」,今從庫本。
[34] 晁詠之悦道美叔子也 「悦」原「缺」,據庫本補。「詞」原作「嗣」,據庫本改。
[35] 唐末道士 「士」原脱,據庫本補。
[36] 雲壑布衣鮎背死 庫本「鮎」作「鲐」。
[37] 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 「溶溶南北小」五字原缺,不易通,今據彊村叢書本張子野詞補。
[38] 劉原父知長安 「原」原作「貢」,誤。原父名敞。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九十五嘉祐五年九月丁亥:知制誥劉敞知永興。宋史卷三百二十九劉敞傳亦载此事。永興乃永興軍路簡稱。永興軍路治長安、萬年二縣,見元豐九域志卷三。貢父乃敞弟攽之字,攽未嘗知長安。今改「貢」為「原」。本則以下同。
[39] 為陝漕屬 「漕」原作「曹」,今從庫本。
[40] 李師中誠之帥桂罷歸 「中」原作「忠」,「誠」原作「復」。師中,宋史卷三百三十二有傳,謂嘗「提點廣西刑獄」,「攝帥事」。蘇軾文集卷七十二谿洞蠻神事李師中亦言師中以「提刑權桂府」。知「忠」、「復」誤,今正。
[41] 毬為鐵所擊 底本原校:「擊」一作「激」。
[42] 潁川陳恬叔易 「潁」原作「隸」,據庫本改。
[43] 親鄉中唿者目曰愷悌君子 「唿」原作「愡」,字書無「愡」字。按:「唿」音忽;唿哨,蹙口出聲,吹口哨。蓋以示不滿之意。「愷悌」乃「剋弟」諧音,本則以上云及陳恬「捶」其弟。今改「愡」為「唿」。庫本「唿」作「黠」。
[44] 七十九而復來 「九」原作「五」。邵氏聞見錄作「九」,今從。按:蘇軾文集卷十四范景仁(鎮、蜀公)墓誌銘謂鎮卒於元祐三年閏十二月,年八十一。據邵氏聞見錄,鎮謝表作於元祐元年,時年七十九。
附錄 關於過庭錄的研究資料
錢謙益絳雲樓書目一則
范公稱過庭錄。〔一卷,忠宣子[1]卷二小說類〕
[1] 點校者按:范公稱(偁)乃范純仁(忠宣)曾孫。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一則
過庭錄一卷。内府藏本。宋范公偁撰。公偁仕履未詳。據其所言,乃仲淹之玄孫,而不言其曾祖為誰。觀其稱純禮為右丞,純粹為五侍郎,則必非純禮、純粹二人之後。純祐惟一子曰正臣,官太常寺太祝,與所言祖光禄者不合,則亦非純祐之後。考純仁傳,末稱二子正平、正思,此書皆稱為伯祖,則併似非純仁後。惟純仁傳中有「没之日幼子五孫皆未官」語,正平傳中亦稱以遣澤官推與幼弟。後,蔡京興偽造純仁之獄,正思與正平争承,則純仁没時,正思已不年幼。知純仁尚有一幼子,光禄即所廕之官。公偁之父,蓋即其子。書中稱其於純仁没後,未及釋服而卒,故後來不預行狀事,而史遂但稱純仁子二人耳。以是推之,知為純仁之曾孫也。其書多述祖德,皆紹興丁卯、戊辰間聞之其父,故命曰過庭,語不溢美,猶有淳實之遺風。惟純禮自政府出守潁昌,史以為王詵之譖,此則以為中官閻守忠之譖,則未知孰是也。中亦間及詩文雜事,如記宋祁論杜詩實下虚成語,記蘇軾論中岳畫壁似韓愈南海碑語,皆深有理解。其他蘇、黄集外文及燕照鄰、崔鶠諸人詩詞,亦多可觀。獨黄鬚翁傳即李靖虬髯客事,而稱為已佚之異書,則偶誤記耳。〔卷一百四十一〕
陸心源儀顧堂題跋一則
過庭錄一卷,宋范公偁撰。明刻本。公偁自言為文正公仲淹之玄孫,光禄之孫。提要推為純仁之曾孫,光禄為純仁幼子。
愚案,忠宣五子,長正明,次正平,次正思,次正路,次正國。正明官單州團練推官,與正路皆前卒,忠宣薨時,正平官忠武軍節度推官,正思官宣德郎,正國未官,見曾肇范忠宣公世濟忠直之碑。宋史正平傳中有以遺澤與幼弟語。蓋以正國未官,故以遺澤與之,是正國為忠宣幼子,確有可徵矣。
錄稱忠宣捐館許下,服中先光禄卒。其人當卒於建中、崇寧之間,不得至南宋尚存。而正國於紹興五年賜三品服,為江東轉運判官,八年知臨江軍,九年為廣西轉運判官,見繫年要錄。則所稱先光禄,决非正國,可知矣。
錄稱子正為六伯祖,子夷為七伯祖,而於其祖,則述忠宣語,稱為八郎。子正,正明字也。子夷,正平字也。正明行六,正平行七,則八郎為正思可知。史不言正思官位,略也。
稱宣德郎,夫宣德郎,乃階也,非官也。碑□□□□□略也。其官當為光禄之屬,故公偁□□先光禄也。由是推之,公偁之祖,乃正思也。非□□□□□路也。
忠宣孫七人:直彦、直方、直雍、直英、直清、直舉、直儒,亦見忠宣墓碑中。錄稱先子者十而不著其字。查直方於紹興元年以直秘閣為荆湖宣撫使吴敏參議官,五年以刑部員外郎提刑福建,六年為左司員外郎,十年試司農卿,為淮北宣撫楊沂中謀議軍事,為万俟卨論罷,見繫年要錄。與公偁所稱先子有御營參謀之除、先子四十一歲已為員外郎、張德遠督兵淮上先子咨議幕中等語合,則公偁當為忠宣第三子正思之孫,直方之子,非幼子正國之孫也。卷九過庭錄跋
丁日昌持静齋書目一則
過庭錄一卷。稗海刊本。宋范公偁撰。卷三
繆荃孫藝風藏書續記一則
過庭錄二卷。明商惟濬刻本。宋范公偁撰。卷六◎
(虚和。2007年10月17日0时)